四月的長野夜晚,即使已進入暮春,氣溫逐漸回暖仍舊帶著春寒料峭的涼意。這片籠罩在黑暗夜色的高地讓月島螢緊緊縮進肩上的毛毯,恐龍圖案的、山口送的生日禮物,當時他還嫌棄地嗤笑說:「幼稚死了。」自己早就不再是小孩了。口嫌體正直,在冷冽的夜風中,他不自覺地把毛毯裹得更緊,臉頰輕輕埋進那熟悉的溫暖觸感中。任由那份殘存的木質香氣包裹他,彷彿能將所有的孤獨與疲憊一併驅散。
那是山口的味道,準確來說是衣物的味道,令人安心的溫柔氣息將他帶回無數個平凡的日常瞬間。
他其實很喜歡目前的工作,環境穩定且薪水優渥,但偶爾也會天馬行空想像:若是能夠永遠住在某人的衣櫃裡就好了,不必吃飯、不必工作也不必再為誰的期待而活。
繁星點綴,深藍夜幕靜靜鋪展,迎接即將到來的流星雨。月島雙手捧著熱咖啡,蜷縮在山間的觀星台上。他不懂山口為什麼那麼喜歡喝這種苦澀的飲品,生活明明已經夠苦了。輕啜一口,苦味在口腔蔓延,卻格外地貼近他此刻的心情。委屈、遺憾,還有心底那無法言喻的炙熱悸動。如果可以選擇,他還是比較喜歡草莓保久乳,起碼能沖淡現實的辛酸,哪怕只是片刻。
織姬和彥星。
他想起兒時和山口一起讀過的故事。兩顆星星受天皇逞罰永遠相隔,只能每年七夕相會一次。他對神話故事並沒有特別的感觸,只是陪著山口翻閱繪本,聽他用雀躍的語氣讀著那些傳說。直到進入博物館工作,某天整理日本天文學相關資料時,才倏忽意識到,這個故事遠比想像的還更加沉重,相愛卻被命運推遠。古人透過誇大的神話試圖向後世傳遞某些道理,或許是想提醒人們應珍惜相聚的時光,或是警惕世人莫違抗天命,悲觀的想法無限延伸,最後得出結論。
單戀的人連上天都不願憐憫。
「如果我跟阿月分開的話會很難過的⋯」「每天都想跟阿月在一起!」回想起山口的童言童語,月島螢無奈的笑了笑,卻又馬上收斂。再次抬頭看向夜空,織女星與牛郎星依舊遙遙相望,如今他卻再也說不出那些嘲諷的話語。
山口總是跟在他身旁,像現在這樣,坐在微冷的夜裡,仰望著漫天星斗。
「你剛剛錯過了一個。」月島對姍姍來遲的人說到,語氣有些責怪,卻無法掩蓋其中的孤獨,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一絲遺憾。看著眼前的人嘴巴振振有詞,大概又是跟他道歉的口頭禪,他聽不清山口的回應,猶豫了幾秒,最終還是將原本想說的話吞回肚裡。